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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2]引路者•下

  每當覺得事情不會再糟糕下去時,接下來所迎接的卻是更加慘痛的結果。

 

  如期的,和張妱蕥約定好的比賽日子到來了,率先入場的曹裕劫一眼就看見首席位上那抹早已深深刻劃至腦海的身影,也就是他們的老闆,劉浩山。

 

  僅僅只是一瞥,就令曹裕劫汗毛直豎,那股無形的壓力重重壓迫著胸膛,難以呼吸。為了穩定自己的節奏,曹裕劫試著無視檯下一切,將注意力專注在等等入場的選手上。

 

  「接下來入場的是,我們準備要退休的老將、T Gus——!」

 

  熟悉的化名一被喊出,曹裕劫瞬間瞪大雙眼朝另一端的入場口瞪去。

 

  該說造化弄人嗎……不,他們都只是一群被人玩弄在鼓掌心的玩物,這大概就是天底下最難笑的笑話了,諷刺可悲。

 

  李奉煥拉緊手上的纏布,視線直直與曹裕劫對望,男人眼中沒有戰鬥時該有的烈火,而是平靜、死寂,彷彿對這一切沒有絲毫熱情與鬥志。

 

  他,登上擂檯,與曹裕劫面對面。

 

  想離開就必須戰勝對手;想幫助妹妹就必須全力以赴。

 

  「展現你全部的實力,不要放水我,我也不會憐憫你。」

 

  伴隨著敲響的鈴聲,李奉煥在說出那句話後,立馬揮出一記凌厲地直拳。原本還有些楞神的曹裕劫驚險閃過,但他卻是作出防衛姿態,而非抓住空檔回擊對手。

 

  「孩子,無論是輸或贏,都給我一點面子。」

 

  李奉煥每靠近一步,曹裕劫就退後一步。

 

  「很多時候,我會不曉得該如何幫助你。」

 

  鉤拳從右側突擊而去,被少年用前臂推開卸去力道。

 

  「你承受到太多這個世界的惡意了,以至於你對所有事情失去信心。」

 

  在距離還未拉遠的瞬間,李奉煥舉起一腳膝擊腹部。

 

  「但你還是一路堅持到現在,你一直在掙扎著。」

 

  曹裕劫屏住呼吸承受下這一擊。

 

  「所以拜託了,這一次你也別放棄,讓我看看你的決心吧。」

 

  「我沒辦法……」

 

  曹裕劫終於做出回應,他已經退到鐵網邊緣,背部抵在冰冷地鐵網上,而站在他面前的教練,眼裡不再死寂,而是明亮的、充滿鼓勵與期盼。

 

  「不論做什麼事,都得全力以赴。我不是這麼教導你的嗎?阿劫。」

 

  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重新爬起。這一切的努力是為了什麼?贏得父母的愛、贏得妹妹的幸福、贏得教練的肯定、贏得——

 

  曹裕劫大聲怒吼著,那股遲來的鬥志重新燃燒起,他重新站穩自己的腳步,握緊的雙拳使得手臂青筋浮現。

 

  看著少年恢復鬥志,李奉煥滿足地露出了一抹笑容,而場邊的觀眾們也隨著少年開始反擊的進攻,開始熱騰地喧嘩與歡呼,此刻比賽才是真正的開場了。

 

  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兩人紛紛身負傷損,曹裕劫扎實地吃了幾下教練的攻擊,腥甜溢滿整個口腔,但這並不影響他出拳的力道。每當擊中一次李奉煥,曹裕劫內心就大喊一次希望對方趕快倒下,他不想再打了。

 

  然而李奉煥卻是如此屹立不搖,他粗喘著氣,一步步逼近少年,持續發動攻擊。

 

  「拜託,你快倒下——!!!」

 

  最後一聲嘶吼,曹裕劫不顧對方的拳頭是否會擊中自己的心窩,同樣一個箭步上前,右手使勁全身的力氣朝李奉煥的下顎揮出上鉤拳。受到衝擊力道的影響,男人有那麼一瞬間騰空而起,然後重重落到地上,發出沉悶地摔落聲。

 

  宛如白噪音的寧靜覆蓋感官,即使周圍觀眾激烈喊叫,曹裕劫此時什麼也聽不到,因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倒地的教練身上。

 

  「九……十!結果出爐,這場賽事的獲勝者是我們的少年選手,Executioner——」

 

  勝利的宣言與觀眾們歡騰喊叫成為了遙遠的背景音,曹裕劫怔怔地看著李奉煥絲毫沒有動靜地躺在面前,被駐場的醫護人員抬上擔架送離現場,仍然久久無法回神。

 

  刺眼地聚光燈使視野恍惚落下殘影,人們的掌聲與喊叫無法令人感到喜悅,相反的,他很想大吼所有人都閉嘴。

 

  曹裕劫回頭朝靠近擂臺的男人與女人望去,女人豔麗地紅唇勾勒出玩味地笑容,男人拍合的掌聲享受操弄別人的樂趣。

 

  『我們不喜歡這個大家庭有人想離開。』

 

  此時他想起來了,想起被迫簽下名字前,那人似乎有說過這麼一句話。

 

  瞬間,感官重新回歸,震耳欲聾地聲音衝擊著腦門,將那心中本就存在的小火苗熊熊燃燒而起。一念間,憤怒衝破了理智,曹裕劫衝出鐵網門,一邊嘶吼一邊直朝那兩人奔去。

 

  但就在他舉起拳頭前,老闆身旁的保鏢們很快地就將他給攔了下來,曹裕劫狂暴地掙扎著,保鏢出一拳攻擊,他就回擊兩拳。

 

  但隻身一人的他終究敵不過三名壯漢的壓制,渾身都掛彩的少年被挾持住雙臂、按壓跪地。

 

  「劉浩山!我他媽一定要宰了你!!」

 

  「嗯?孩子,這關我什麼事?不是你自己選擇出拳的嗎?」劉浩山發出恥笑般地笑聲,他曲膝蹲在曹裕劫面前,伸手拍拍少年那帶有瘀傷的臉頰,「你做出了選擇,而且是聰明的選擇,這樣不是很好嗎?」

 

  總是這樣,劉浩山非常喜歡刺激這些被他們所逼迫而不得不做出殘忍選擇的人們。弱肉強食的社會,掌握權勢與力量的人總能夠這樣居高臨下,壓制著底層的人們無法起身。

 

  「哦,兇狠的眼神留給你的對手就好,我喜歡你今天的表現,為了犒賞你,我可以……唔哇啊啊啊啊啊!!」

 

  拍在曹裕劫臉頰上的手被狠狠地咬住,包含著決心與怒意,劉浩山的虎口處很快地就併發出鮮血,他抓著被咬住的手腕痛得大叫,緊接疼痛之後的就是憤怒。劉浩山一拳打在少年臉上,迫使對方鬆口。

 

  看著自己流淌血液的手,劉浩山冷下神色,朝著身旁的張妱蕥擺了擺手,後者會意後,便轉身指揮工作人員撤離仍然逗留在場的觀眾,淨空這昏暗的地下格鬥場。

 

  「原本想說你乖乖聽話,我還能不計較你那不守信用欠我們一屁股債的老爸,聘請你成為我的員工,薪水不會虧待你的……但你似乎很不領情。」劉浩山一手從曹裕劫下顎處向上抓住,強迫對方與自己面對面。「會咬主人的狗不能留,至少得把牙給拔了。」

 

  話語間,男人從腰間的皮帶上抽出一把小刀,將刀鋒抵到少年沾染腥紅的唇上,「想不想我讓這把刀往你妹妹身上作畫?如果不想,你的獠牙記得不可以對著主人。」

 

  一聽到妹妹,曹裕劫的理智才重新回歸大腦,在意識到自己做出什麼樣的衝動行為,他的思緒陷入一片空白。

 

  「我、我很抱歉……」少年啞著嗓音,即使內心仍然充滿著不甘,但為了不波及到家人,他只能嚥下這口氣。

 

  而一旁的張妱蕥也難得的出聲幫忙說話:「老劉,你冷靜點,小伙子的臉皮也是重要的財產,別隨便破壞了。」

 

  聞言,劉浩山聳聳肩,這才將小刀退離曹裕劫唇邊,少了利刃的威脅,曹裕劫才低下頭鬆口氣。

 

  「但是,讓我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我可不能容忍這種事。」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曹裕劫感覺到左耳處被一陣冰冷劃過,他立刻提起視線,瞪大雙眼看向面前的男人,而對方手中正捏著一小片滴落鮮紅的東西——

 

  熱燙感湧上左耳,強烈地疼痛開始刺激神經,痛得他想大叫,但他只是緊咬住下唇,悶哼著劇烈呼吸換氣,額間與頸脖浮現的青筋告示著他所強忍的疼痛。

 

  「老劉!」張妱蕥沒好氣地喊了一聲。

 

  「至少我不是把他整片耳朵都切下來。」劉浩山將那片從少年身上切下來的耳朵小角握進手心,爾後站起身。「記取教訓,孩子。」

 

  拋下一句話,劉浩山頭也不回地離開格鬥場,張妱蕥無奈地抱胸瞧了眼曹裕劫,然後對壓制他的保鏢揮揮手,「帶他去醫院。」說完,她踏著高跟鞋小跑跟上老闆的腳步。

 

  隨著壓力的源頭消失,曹裕劫這才感受到自己渾身無力與痠痛,流著鮮血的左耳彷彿被許多小蟲啃食著的刺疼灼熱,但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事了。

 

  他只想好好睡一覺,他想遠離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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