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of page

2020/09/09

地點:自家

金晟言

  「嘿,等等下班要不要去唱歌啊,吃個飯或喝一杯?」

  金晟言站在水槽前洗手準備下班時,就聽到外場的一位小哥跑來廚房邀約大家一起出去玩樂。廚房年紀較大的幾位師傅當然婉拒了邀請,有的是已有家庭,有的是因為年紀和年輕人之間的差距太大,自認無法跟上現在的年輕人而拒絕。

  在這個廚房裡,金晟言大概算是偏年輕的了吧,除了助手外,其他人起碼都三十歲以上了。

  「阿言你呢?來嗎?」外場小哥來到金晟言身旁,用手肘撞了撞人並問道。

  金晟言朝那位小哥瞥去一眼,那是個年輕的小夥子,記得對方年紀好像不到二十五歲吧,也是個熱情活潑的青年,大家都叫他小洛。金晟言關掉水龍頭,擦乾雙手,搖搖頭回應:「不行吶,我今晚有跟人約好囉。」

  「蛤~我才剛跟一個想認識你的朋友說,我一定會把你抓出來的耶。」

  「那你現在知道話不能說太滿囉。」說完,金晟言笑了,他拍拍小洛的背,隨後轉身回員工室去拿自己的東西準備下班。

  「是是,大哥。」小洛莞爾地搖搖頭,他跟著走到員工室,看著金晟言收拾東西,「那……我能給她你的聯絡方式嗎?」

  「行啊,不過我要先說,雖然我喜歡找人聊天,但不是用打字或通話。」金晟言穿上外套,拿好背包朝門口走去,在經過小洛時繼續說:「所以呢,我很有可能隨時不回訊息。」金晟言勾起一抹微笑,用指節敲了一下青年的額頭,繼續往後門的方向走去。

  看看時間,回到家後大概不會太晚,和鄰居沒有約一個確切的時間……而且這個邀約還是來得非常突然,應該說昨晚那簡單的幾句談話都很令人感到意外。

  他是不是不該再糾結這種事了?總之還是快點回家洗澡,赴約晚餐,喔對,還要跟爺爺說一聲才行。

  金晟言在走向家門前就開始從口袋掏家門鑰匙出來,在他走近鐵門時,就看見門上貼著的便條紙。拿下紙張,看著上頭的字句,他回頭瞧了眼鄰居的家門,雖然不知道鄰居是什麼時候到家的,但可不能讓人等太久。

  於是金晟言將便條紙對折好,拎起鑰匙開門入內。

  家裡的燈是暗的,桌上又有一張留言,想必爺爺又出門去了,金晟言拿起桌上的紙條看,上頭寫著晚餐後回家。讀完訊息,他拿支筆在同張紙上多加上了一句我在鄰居家。

  寫完後,金晟言放下身上的物品,脫下外套掛回衣架,去臥室拿了套輕便的換洗衣物就衝進浴室去洗澡。

  洗完澡,他匆匆將頭髮吹乾,因為也只是去鄰居家吃晚飯,而且還是男性家,所以金晟言就沒有多花時間去多做什麼整理,跟往常在陽台聊天時的隨意模樣就好了。

  金晟言拿起手錶和眼鏡戴上,將手機鑰匙塞口袋後,推開家門離開。

地點:劉燕青家

金晟言劉燕青

  金晟言走到鄰居家的門前,先習慣性地抓幾下頭髮,然後才按下門鈴。

  等待人開門的期間,他退後了一小步,雖然沒有特別去擺什麼表情,但不錯的心情使他看起來仍帶有一絲絲溫和的微笑。

真的差一點睡著,劉燕青在沙發上睜開眼睛,眼睛接觸到客廳上方的光線又皺眉閉了回去,伸手揉了揉眼睛,慢慢從沙發上起來,去開門前他把杯子的冰水喝完,放在茶几邊走去玄關開門。
有女性來家裡時他還會換成短袖,公寓一般都是來男性友人,因此沖澡完還是一貫的黑背心與抽繩運動長褲,劉燕青在玄關把家裡的燈調整到溫和一點的光線,從玄關進來,一眼望去客廳到一旁本該是餐廳的位置,擺了許多製鞋的工具、書籍、工作桌椅等雜物,讓家裡看起來明亮一點,而不會在工具中看起來色調很暗。

公寓的家具幾乎都是輕木頭與鐵製工業風混合,看起來就像租房時的基本配套,還有玄關這個後來他自己買的鞋櫃。

打開家裡大門,劉燕青停頓只有約一秒,視線向下挪,看到鄰居說了句:「來的比我想的快。」
要說嗨,還是好久不見,還是下班辛苦了,這都不是劉燕青平常會對朋友說的,於是他對鄰居也習慣性的沒有去熱情的說嗨,只是點點頭,一手從門框上離開,側過身讓人進家門。

看對方只有一個人來,劉燕青皺了皺眉繼續問道:「爺爺呢?他沒來嗎?這樣他會不會餓到。」還以為鄰居會帶爺爺一起來,他們倆年輕人聚會丟下老人家不管,有點說不過去吧。

  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金晟言抬頭看向鐵門,在看到門開了之後出現的高大身影,他這才讓唇角的笑意更加明顯。

  「我都覺得我來得太慢了。」看到鄰居側過身的動作,金晟言微微頷首後,進入對方的家中。在聽到鄰居問起爺爺,他回頭望了眼自家的家門,「阿公不在家,他最近認識了附近的老夥伴,常常跑去找他們泡茶聊天的樣子。」

  說完,金晟言撇了撇嘴,看向鄰居聳聳雙肩。

  他脫下拖鞋,整齊地擺到一旁後才繼續往客廳走去,他簡單地掃視過對方的家裡,有注意到一處擺滿各種工具與書籍的地方,像是個小型工作室,記得鄰居之前說過他是製鞋師嘛,或許都是相關的物品?

  金晟言沒有看太久,怕這樣觀察別人的家裡太沒禮貌了,所以他很快地就將目光移回鄰居身上。

不管在哪裡或是誰,見到可愛的笑臉都很管用,幾天前劉燕青心裡也有一個想法閃過去,那就是鄰居笑起來還挺可愛的。
剛睡醒的腦袋沒有記起這個念頭太久,快的連劉燕青自己都沒注意到,等人進屋後慢慢關上大門。
「那挺好,老頭也跟我說他中秋節要和兄弟們去釣魚,要我自己打發自己。」話是這麼說,語氣中並沒有嫌棄的感覺,他還挺開心爺爺退休生活能找到自己快樂的人事物,儘管那裡面沒有他,也沒有太多的難受感。

一手搭在鞋櫃上,劉燕青彎下腰把鞋櫃門推開給人拿拖鞋,身高差距的緣故,鞋碼也有一點點落差,注意到這個的時候劉燕青本來想換別雙,一想他家又沒女人,哪有其他尺寸?女人尺碼也穿不下,客人都是熟人基本上不穿鞋,好吧。
「我家平常沒客人,所以尺寸差不多,你小心走路。」叮嚀了一句別被拖鞋絆倒,「你隨意。」

以單身男性的標準來看,公寓滿整潔,連工作桌上的每一支刀片,劉燕青都有點強迫症必須擺正收納著,他大概指了一下擺設。
「家裡沒什麼有趣的東西,那是我在家的工作桌,旁邊的書架都是興趣收集的模型和工具書,工廠做不完的事會帶回來做。」說完,他走進廚房,邊問:「你吃辣嗎?」

  「是啊,是挺不錯的,說不定中秋節我阿公也會跑去找朋友聚呢。」說到中秋節,記得去年他好像沒有去和朋友過節,原因只是因為他那天懶得出門,今年不曉得大家會怎麼揪,他沒參與討論。

  金晟言看著鄰居揚起眉笑著,在對方打開鞋櫃給他拿室內拖時,才跟著彎腰去拿。看著這室內拖的尺碼確實大了些許。「沒問題,我沒那麼容易跌倒的。」上次絕對只是個意外。

  他將拖鞋穿上後,邊聽著對方說話邊跟著人往前走,因為鄰居自己也在說家裡的擺設物品了,所以他就更加放鬆自然地繼續查看著這些擺設。看到書架上的模型,他好奇地湊近瞧了會兒,雖然他並不常接觸這類的東西,但還是有些意外鄰居有在收集。

  直到鄰居往廚房走去,金晟言才停下腳步,並往廚房的方向看去,聽到詢問,他偏頭思索了會兒。辣味他是能吃,但也不算多會吃就是了,「可以吃。」回應完,他又看了看四處,爾後回到沙發前坐下。

容不容易跌倒,劉燕青沒有回應這句話,他想講的是我抱有懷疑,那一跌真的在他的第一印象中,印象深刻。
飯煮完後他沒有拿到客廳,避免被風扇和冷氣吹涼,劉燕青拿了兩個比較深的盤子,耐心地把電子鍋的白飯用碗裝好倒扣上去,連這個他都要要求美觀,再淋上自己燉煮的紅燒牛肉,將配菜分好均勻的放在盤內。

以前最能消磨時間和壓力就是烹飪了,還養出了一些小小的喜好,擺盤藝術什麼的。
劉燕青娛樂了自己,他哼了聲覺得好笑,端著兩盤飯回到客廳放在茶几上,又回去拿湯匙與筷子。
「喝酒還是喝茶?」他問,「回去的時候帶一些走吧?帶回去給爺爺。」

  坐在客廳等待的金晟言原本還想著別呆坐在這,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但在他轉頭準備起身時,就看到鄰居已經端著兩盤飯過來了。

  他看著人將盤子擺放到茶几上,上頭的料理還是有特別擺盤過的,這下金晟言又是一次倍感意外地睜大眼睛,抬頭看一眼要回廚房的鄰居。哇嗚,真的是沒想到鄰居會特別這樣盛盤,這很少見啊。

  「……喔!好,那就酒吧,我也有段時間沒喝了。」金晟言從詫異中回過神後,趕緊出聲回覆鄰居的問話。

從廚房取了兩瓶冰啤酒回來放下,劉燕青猶豫一下,選擇拉著木凳子坐人對面,拉開扣環先灌了幾口,現在腦袋清醒多了。
「那你中秋沒活動嗎?跟朋友出去玩?」劉燕青隨口問,手很順勢用衛生紙包起湯匙放到對方手邊,看的出來粗糙大漢的餐桌禮儀在這點沒有落下。

等待客人開始動手,劉燕青才跟著動作,自己頗能吃辣,放的辣度是自己能接受的程度,對一般人來說也許有點嗆辣,應該──還可以吧。

  看著坐到桌子對面鄰居,金晟言也往前坐了點,注意到人放過來的湯匙,他道聲謝謝後,也先去拿了冰啤酒開來喝。這樣的……服務?他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餐廳吃飯了。

  飲了幾口酒,金晟言放下鋁罐後才開口:「沒意外的話,會有活動,但我也不是每次都一定會出門。」他抬著眉頭抿起嘴,人有時候就是會有想耍廢的時侯,像是去年中秋他就廢在家裡懶得出門。

  「你呢?有沒有要幹嘛的啊?」他反問了回去,拿起湯匙拆開包裹在上頭的衛生紙,折成一個四方形後放到一旁,隨後開始吃起這頓晚飯。吃著這香氣入味的紅燒牛肉,金晟言像是很肯定什麼一般地點幾下頭,對著鄰居豎起大拇指。「你很會煮餒。」

  剛入口的時侯還不覺得會太辣,但嚼了幾下後,那股嗆辣的感覺開始擴散,讓他覺得嘴唇都有些熱麻感,但還在能夠接受的範圍……多喝幾口冰啤酒就好。

「你很活潑,不出門玩我會很意外。」劉燕青伸手把稍早放茶几上的閱讀器收到一旁單人沙發上放著,說話時挑起一邊的眉毛,又是個打趣。

「爺爺去旅行我沒事做,在家睡覺或畫圖吧,游泳、重訓都不錯。」意指那張工作桌能打發不少時間,工作桌的上方貼著幾張肖像畫,還有幾張鄉下速寫,比較滿意的成品劉燕青會特別收在防潮盒內。
吃飯時手肘不放桌上,還不太敢駝背,劉燕青用湯匙戳戳白飯,把飯跟醬汁攪一起,得到誇獎,他只是點點頭,對接受讚美有點不知該作何反應,乾脆低頭吃飯。

  「嘛、對,不過再活潑也還是會有累的時侯,偶爾待在家耍廢感覺也是挺不錯的。」他晃晃腦袋,說完後笑了一下,當然,心情糟糕的時侯他就是絕對不出門的,除了必須上班以外。

  注意到鄰近提到畫圖,金晟言就想起昨晚也有聽人說在畫畫,於是他再次轉頭瞥一眼工作桌的方向,那裡確實有幾張作畫。

  「所以你沒有要跟誰?或是兄弟朋友?一起聚嗎?」金晟言又挖了口飯送入嘴中,轉回視線瞧向也開始進食的鄰居。

  隨著一年一年的過去,會聚一起的朋友就越來越少了,大家不是忙著自己的生活事業,就是有了家庭要照顧,這種變化金晟言也是越來越有所感觸。

聽到這話,劉燕青抬頭看著鄰居,用一種我知道的眼神回應他的話語。

「我兄弟們大部分成家了,連假有自己的家庭旅遊,或是會回老家玩,年紀到了你會發現自己和朋友圈相處的時間少很多。」所以他才想說自己廢一個連假,而且大家都返鄉,沒人跟他搶泳池和器材,不錯啊。

「人走到最後,其實也只有自己能和自己陪伴而已,總得學著這件事,一開始兄弟結婚我也很不習慣。」這話是說給自己聽,劉燕青低頭吃飯時皺了皺眉,很快就將那透露一瞬間的情緒收回去。

  「唉,沒錯,多麼現實的現實啊。」金晟言微微皺起鼻子,也不曉得自己年紀再大一點時會變得怎樣,說不定他也會不習慣朋友們一個個結婚。而自己呢?會結婚嗎?這個他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反正現在也沒對象。

  「嘿,既然你沒有行程,如果你會無聊的話還是可以來找我啊,之前說能來找我聊聊天其實不是說假的。」金晟言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隨後晃了晃手繼續說:「新鄰居,新……朋友?而且你還請我吃晚餐了!哇,老實說昨晚聽到你說時,我還很驚訝呢。」

  像是要把聊天內容拉回輕鬆點的方向,金晟言再次揚起某種熱情一般地說著話。他放下酒後用指節推了下眼鏡,順便搓搓臉頰上的熱度,他猜他的臉頰現在大概有些紅潤了,真不曉得究竟是辣的到還是飲酒的關係。

「……」劉燕青真說不出口他昨天說話太快,說完他還想大概是給人造成困擾,後來仔細一想正常人約吃飯沒什麼問題吧,他又沒要對對方做什麼。
啤酒和辣椒並不能造成什麼副作用,劉燕青大氣不喘,辣椒和啤酒只有在喉嚨和食道起到微微灼熱的感覺,又被啤酒冰涼的液體沖刷下胃。

「你指哪一段話?」是想了一下你的事那段,還是吃飯的事?
劉燕青吃飯速度很快,交談之間已經把盤子掃光,啤酒罐也空了,他舔了舔嘴唇,把那股辛辣的感覺吞下去,直勾勾盯著人看。

  「嗯?」金晟言聽人問他是指說哪一段話時,他沉默了會兒,雖然他剛剛說的是指晚餐的事,但現在卻想起昨晚的談話確實還有幾個讓他驚訝的部份。

  他偏頭回望投來目光的鄰居,嚼完嘴中的食物後,撇起嘴聳肩。「哼嗯……我原本是指晚餐啦,不過倒讓我想起其他的事了。」

  金晟言停下進食的動作,他吃得速度比對方還要慢了些許,現在大概還剩三分之一左右吧。他轉動眼珠,帶有一點猶豫地緩緩開口:「就是我昨天說的,如果我有說錯什麼話或做錯什麼事,記得別客氣跟我說一聲,有時候我可能會一個太放鬆,心直口快……我不希望跟想相處的人產生什麼芥蒂。」

「你又沒問題。」劉燕青用一種你很怪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說完他思考了一下從昨天到現在自己是否有什麼指責性話語,年紀上來了,他也會潛意識站在大人立場去對年紀小的有指導含意,但他有嗎?
至少相處到現在,鄰居沒冒犯自己,也沒做什麼讓自己不悅的事。

「?」換他微皺起眉,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別這麼兇,問對方:「我兇你了嗎?所以讓你覺得你自己有錯?放鬆不好嗎?做你自己想做的沒關係吧,我不討厭。」

  金晟言注意著鄰居臉上的神情,在接受到對方那像是在看怪人的眼神,他只能嘿嘿地用傻笑作為回應。

  得知對方並不介意,也沒有哪裡有造成人不快的,金晟言像是鬆口氣般地笑了,對於鄰居的話他也相當誠懇且認真地回答:「噢……不,沒有,我承認一開始我覺得你可能會很兇,但實際認識了才知道你人其實挺Nice的。」

  吃完最後幾口飯,金晟言舔舔唇上的醬汁,放下湯匙拿起啤酒喝。「……那我可以問你為什麼要想我的事嗎?挺好奇的。」

「……」氣氛忽然從還能掌握,變成有點讓他尷尬的氣氛,劉燕青低頭用手捏了捏眉心,閉眼深深嘆了一口氣。

「不是什麼大事。」劉燕青說的是實話,自己的事情只是日常小事,他擺擺手試圖讓小朋友不要再去思考這沒什麼意義的答案。
面對這樣類型的人,劉燕青不太會應付,他很清楚自己吃軟不吃硬,只要用笑臉和熱情的視線一直盧他,通常都會讓他選擇放棄掙扎,趁現在還能迴避時,劉燕青拿起啤酒罐要掩飾情緒,喝一口才發現裡面空了,操,他要去拿新的。

  觀察著鄰居的反應,聽到那聲嘆息與回應,還有肢體動作,讓金晟言充分感受到對方不太想談論這個──但反而讓他更加好奇了啊!

  到底是什麼事?畢竟再怎麼說都是關於自己的話題,他越來越好奇了。

  金晟言哦了聲長音,微微瞇起眼,一副在逼視著人招供的樣子,不過很快的,他就停止了這個行為,收回視線後莞爾地搖搖頭。「好吧,看在晚餐的份上,我放過你。」他笑彎了眼,全然得寸進尺的樣子。

  金晟言搖了下鋁罐內的酒液,一口氣飲盡裡頭剩餘的酒,爽快地咂嘴。

是哦?你看到了嗎,你身後的尾巴都伸直了。」劉燕青順著對方的話用台語繼續說,在人轉頭去看尾巴之前,他用沒拿啤酒罐的手去戳對方額頭,用食指和中指的第一個指節刮了額頭當作佔便宜的懲罰。
懲罰完人,劉燕青撐著膝蓋把空罐和碗盤都收走,先將碗盤泡水,打開冰箱取出剩餘的冰啤酒放到流理台上。

繼續多待個三十秒都會讓他尷尬值上升,對著一個男人說『因為前幾天都會在陽台上遇到,今天沒遇到很怪所以多想了一下?』,聽起來怎樣都很母湯。
劉燕青洗了手,撸了好幾把自己的頭,拿出裝著水果的保鮮盒回去茶几放下。

  聽完鄰居用台語說的話,在金晟言做出反應之前,就被對方戳了下額頭,他下意識縮了肩膀並瞇眼,噢了聲之後倒是爽朗地笑出聲來,金晟言用手搓搓被人戳的額頭,瞧著對方收走空盤與罐子。

  雖然他真的還是很好奇到底是在想他的什麼事,不過他自己都說要放過人了,也沒理由繼續盧下去。

  金晟言稍微放鬆姿態地往後坐了點,靠上沙發背,等聽到腳步聲接近時,稍微偏頭瞧著鄰居拿著一盒裝有水果的保鮮盒回來,於是他退開沙發背的懷抱,不讓自己在別人家中顯得太過軟爛。

「用叉子。」把保鮮蓋打開後,兩把銀叉放在蓋子上,沒有直接接觸到桌面。
劉燕青這次回來換成了側坐,比較好讓他伸腿,右手手肘撐在茶几邊上支撐著身體。

沒有為自己剛剛的窘迫補充什麼,劉燕青拿叉子叉起蘋果塞到嘴裡,視線飄到小朋友身上,又去看客廳邊上的小和室,外面景色已經入夜,關著窗戶感受不到外面的暑氣,不過不是要變天了嗎?

  「OK。」金晟言點點頭,伸手拿起置於盒蓋上的銀叉,同樣叉了塊水果起來吃,咬下蘋果的聲響清脆,在這短暫的沉默後,他吃完口中的蘋果,在咬下一口之前先說了句:「我能看嗎?你畫的那些圖?」

  他說,舉起手指向工作桌上的畫紙,隨後才吃掉叉子上剩餘的另一半蘋果。基於禮貌,他稍早前沒有在工作桌那邊停留目光太久,畢竟有的人其實沒那麼喜歡自己的圖畫被人這樣檢視。

聞言,劉燕青聳了聳肩膀回道:「隨便看,我不是科班出來的,大概看看就好。」
他的美術底子是從小到大的亂塗鴉開始培養,高中不讀書的時期,畫筆也拿得少,說來好笑,真正開始大量畫圖的時候反而是在牢裡的時候。

「除了牆上的,底下的抽屜也有很多。」其餘的都收在臥室的大書架上,每一個月份累積的數量,劉燕青都會裝成一本歸檔,累積下來相當可觀。
他起身叼著一半的蘋果片走到自己工作桌前,彎下腰撈出容量深的大抽屜,裡面有透明盒子裝起的檔案,數個疊在一起,最上方的是八月底他畫下林容時留下的紙張,劉燕青撥開長尺把盒子拿上來。

  「好耶。」獲得同意的金晟言嘿嘿笑了兩聲,看著鄰居率先起身去工作桌那,他又叉了塊蘋果塞嘴裡,然後放下銀叉起身跟上對方。

  走到工作桌前,金晟言先是一一看著牆上的畫,有些是肖像畫,有些則是風景速寫,因為嘴裡還在咬著水果,所以他只能發出一個含糊的驚嘆聲。等吞下口中的食物,金晟言偏頭瞧向正從抽屜取出透明盒子的鄰居,看得到裡頭也放了許多繪畫作品。

  「嘩,其實我也是有些意外你這麼常畫圖。」他歪著頭盯著鄰居拿出來的透明盒子,最上頭的人物畫像,隨後又抬頭看看牆上的。「這都是你認識的人嗎?」

「沒有太多會的東西,繪畫是很早期就在打發時間的興趣,久了養成習慣,現在剛好工作上需要。」確實製鞋這個工作不需要太多人像,但同樣都是要畫人體,劉燕青就乾脆連解剖學、動態學等等一起學了。

他把盒子攤開示意對方能隨意開盒子翻閱,伸手打開一旁的工業風檯燈,把燈光往下調,只照在桌上,避免太刺眼。
「有一些是同事,有一些是朋友,其餘的是路人,或是相片臨摹。」說完,劉燕青觀察這個年輕人的表情與動作,分享自己作品的羞恥感在某一個年紀過後就逐漸沒了驚喜,太常需要給老頭批改,也就沒有什麼資格去羞恥,私人的畫冊根本不會有人問他能不能看,要說起來,小朋友是他近幾年來第一個主動分享作品的人。

會有心得嗎,他想,但沒有提起,只是沉默的待在一旁看人動作。

  「哦?有個長久的興趣很棒呢。」金晟言看著鄰居笑了笑,隨後低頭將視線移到盒子上伸手去打開盒子,他小心地翻動紙張,閱覽著上頭的畫作。

  自己也不是這類相關領域的好手,給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評價或感想,但他仍看得出這些畫作的筆觸流暢自然,勾勒出的人物神韻體態細膩生動,金晟言都不自覺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淺淺地微笑。

  「喔天,我的詞彙量太低了,但我還是想要說,嘿!我挺喜歡你畫的,雖然這樣形容好像有點奇怪,但就是看得很舒服溫暖……?」金晟言說著,抬起頭看向身旁的鄰居,臉上的笑容依然充滿真切,「還有風景的速寫呀,你空間結構的概念很好呢。」

  說話時,金晟言總是習慣性地會擺著手做動作,即便毫無意義,他還是無法改掉這習慣。

「有段時間感覺自己在設計稿上詮釋不夠,去上了課彌補,看來沒白上。」說話時劉燕青的嘴角鬆動許多,儘管不是笑容,已經讓這張兇臉柔和很多。

除了人像的紙張,底下開始有大量以人腰部以下的動作繪畫的素描,有跪姿、走路、跑步、蹲下、翹腳等姿勢,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有,有些裸足會衍生在旁邊畫上適合的鞋子。
女性多半是高跟鞋,男性則是皮鞋,瀏覽下來不難看出劉燕青許多圖紙都是畫腳,還有一些手肘以下的動作,比起整張連帶風景的畫像,更傾向於自己喜愛的部位。

對方伸手動作的時候,劉燕青注意到對方的手,從小臂到手腕,再到手指,目光停留在手錶上,很快他又輕輕移開視線。
「這些是公司請來的模特,這些是素人。」指尖輕觸幾張畫像,都是比較新的,唯獨繞過了林容的畫像,劉燕青大概介紹完,臉色沒什麼異狀。

  看著男人那原本較為嚴肅兇狠的面容緩和了下來,令金晟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經過今天後,他現在對人的印象又多了幾分細心溫柔的感受。

  半晌後他才收回視線,隨著鄰居的介紹和指尖停落的畫瞧去,越往後翻就越看得到許多足部與鞋子的圖畫,他就聯想到這大概是對方的職業習慣。

  金晟言慢慢看過每一張模特與素人的畫像,要不是他有在看鄰居手邊介紹的動作,不然就不會注意到對方那相當自然的跳過其中一張畫著一名女性的畫像。「那她呢?是朋友嗎?」他指著畫中臉蛋精緻漂亮的女人,隨口一問,既然不是模特,那就是朋友或同事囉。

「是說來話長的朋友。」
現在他們確實就是朋友了,儘管兩人都沒有嚴肅的去確認這件事,但相處到現在的默契,劉燕青可以誠實回答他們就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說著說著,劉燕青伸手把桌上被盒子弄歪的美工刀拿到旁邊擺正,稍微整理了一下鉛筆,「你慢慢看,我去個廚房。」
從青年背後繞出去工作桌與椅子之間的距離,劉燕青不知道怎麼解釋好,只好選擇去弄點解酒的來當飯後甜點。

  「噢……好!」金晟言聽這回答時揚起了眉,不過他只是點了個頭應聲好,沒有再多問下去,瞧著畫中的女子一會兒後,才繼續往後面的圖看下去。

  在翻畫途中,金晟言也有留意到鄰居整理桌面物品的動作,看著人將東西整齊擺好,他就想起剛剛的晚餐,看來對方也是個很講究的人呢。

  「好喔。」當鄰居說要去廚房並離開時,金晟言轉頭瞧著人離開的身影,等人進到廚房後他才收回目光,再次低頭翻閱畫作。有時候透過畫作,會好奇起紙上的主角個性或背後故事是個什麼樣的人,但這也僅僅只是他腦中閃過的想法,沒真的打算要一一去問。

  看完這些畫,金晟言小心翼翼地收回盒子內,並且有在注意盡可能別去碰亂人家工作桌的環境。

水槽的碗筷劉燕青打算等客人離開再清洗,他拿了兩只馬克杯,倒入蜂蜜和冷水攪拌,小湯匙攪拌的等待時間,劉燕青回想了方才兩人的談話。
很多時間裡他幾乎什麼也沒想,對日常生活瑣事劉燕青漸漸習慣不去做表態,能讓他到完全沒思考的程度不是很放鬆,就是這樣的互動讓他覺得很稀鬆平常,他想兩者都有。

分享自己小小的作品,小小吃個飯,雖然飯桌上有一下子尷尬,但很快地都在話語間消失,平常人該怎麼互動?客廳應該充滿溫暖的笑聲?
劉燕青不知道,也許在他人眼中他所有一切的行為舉止都有點怪吧。

溫暖嗎,劉燕青瞇著眼睛看水已經被染成香甜的顏色,慢慢倒入一點熱水讓溫度上升成微溫的溫度,那個在畫中臨摹的溫暖,是他一直渴望的東西吧,潛移默化的透過鉛筆、紙張,去對外說那些平常大男人心裡根本不好開口的情緒。

思緒很快地隨著旋轉的水流融在杯中,劉燕青拿著杯子回到客廳,他出來正好看到鄰居在收拾盒子,便說道:「丟著就好。」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劉燕青伸手拿了一片蘋果塞到嘴裡。

  「嗯?沒關係,我就稍微整理一下。」畢竟還是自己說要看的,他想還是得負責收拾一下。將盒子都妥善蓋好,整齊堆疊起來後,金晟言才滿意地離開工作桌,回到沙發前坐下。

  剛坐回沙發時,金晟言原本想要慣性地脫掉拖鞋盤腿到沙發上,但後來多想了一下,他還是先別這麼做好了。於是他將剛準備要縮上來沙發的腳重新踩回地面,視線往桌上的馬克杯瞧去。

  「這什麼?……噢!是蜂蜜的味道。」金晟言拿起杯子時說了句自問自答的話,杯中那香甜的氣味在拿靠近鼻子之前就可以聞得到。他稍微舉起手中的馬克杯朝鄰居說了聲謝啦,然後將杯子移到嘴邊喝了一口,帶點微溫的蜂蜜水很順口。

  喝完一口,金晟言抿抿嘴唇,眼珠在這個空間四處瞧了一下,最後停留在鄰居身上,「話說你在這住多久啦?」

「……」喝了一口,聽見這個問題劉燕青思考了一下,他記憶點是房租轉帳紀錄,回道:「四個月,不算九月的話。」
凳子不比沙發高度適宜,劉燕青人高馬大的坐著腿有點難放,往後坐一點,用雙手肘放在自己膝上,舒適度剛剛好,一手握著杯子停下隨意攪拌的動作。

「你簽幾年約?半年還是一年?」問完他攪兩下再喝一點,把杯子放到桌面上,啤酒這點酒精讓人體溫升高,僅此而已,蜂蜜茶是為了不讓人太昏,大概是爺爺的古法吧,喝醉的時候聞到蜂蜜會醒來特別快。

青年可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劉燕青在人把腿縮上沙發的時候目光跟了上去,很快地對方放下腿,他的視線就又放回對方的雙眼。

  「也是有段時間了呢。」得到回答,金晟言偏頭思索了一下。四個月呀,算上這個月了話,也是快半年了呢。

  「我啊,我簽一年喔。」覺得自己應該會在這裡住好一段時間,他就乾脆直接簽長期了。金晟言輕輕地晃了晃杯中的液體,再啜飲幾口蜂蜜茶,而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鄰居身上。「那你咧,簽多久的?」

  他又繼續問道,用指背推一下有些下滑的眼鏡,然後雙手捧著馬克杯的杯身。

「到十月底,我是短租,每一個月簽一次,有時是兩個月,租金比你們貴一點點。」
劉燕青覺得房東人還不錯,現在大家在外頭都會租新房子,花多一點點錢住好一點的房子沒什麼關係吧,有經濟許可的成年人都會選擇這樣,或是學生們會三、四個人租一間家庭式分擔房租,又可以有廚房使用,便利很多,那一點點租金對劉燕青而言不是問題,家具配好很方便。

「上一個租屋處租金忽然調太高,我就沒有續約,房東問的時間點太近,不簽就得搬家,我當時很不爽,兩天內我就搬完走人,這邊房東答應短租,離工廠走快速道路就能到,生活機能很好,又是新房子,想一想就簽了。」他還借了一台貨車咧,一個男人居住東西是有多少?跑幾趟就搬完了。

劉燕青故意說道:「你搬來之前我一人獨得一層,沒人住這裡,我覺得很好才選六樓,居民看到我避之唯恐不及,無所謂,樂得輕鬆。」

  「嘩,這也太機車了吧,啊不就還好很快就找到新的租屋處。」聽完對方說上個房東的強硬任性行為,金晟言為此抱不平地嘖聲搖頭。

  「不過對啊,這裡確實很不錯,是新房,配套又好,我當初看到幾乎也是馬上就決定下要租這兒了。」他換了個姿勢稍微向前傾身,一隻手的手肘抵在腿上,托著下巴。

  「嘿,這就像我之前說的,接下來都日子我就是來搶走你獨佔層樓的特權囉。」金晟言挑著眉笑得一副很狡黠的模樣,隨後他用那著馬克杯的那隻手豎起食指,指向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我覺得來找你聊天也是挺有趣的啊,可別到時候反而是你被我煩到了……哈!」

  說完這句玩笑話,金晟言將杯子移到嘴巴繼續喝著蜂蜜茶。

「聽起來很怪。」劉燕青低下頭微微一笑,對這句話沒有多做評論,也放任讓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走進自己生活。

他不喜歡生活吵鬧,也不喜歡無法掌控的人事物,以前那是挑戰刺激,後來是生活無法安穩,一路到現在,也許還有一點是他真的需要生活有點變動。

「你打籃球嗎?還是羽毛球?」他問,大有沒事兩人就去打發時間的邀約含意。

  聞言,金晟言只是笑著聳肩,知道自己在交友上有時候會過於熱情,但如果有感覺到對象的不適或排斥,他就會比較收斂,現在或許就是還沒從鄰居的態度反應上感受到明顯的排斥,所以他才更有膽子說一些五四三。

  「打球啊,這兩個我都行,只不過很久沒有接觸過了。」大概是大學畢業以後吧,他就沒有印象自己有沒有和朋友出去打球過,學生時期應該就是他對於運動項目最熱血的年紀了吧。「怎麼?之後要一起去打打球嗎?」

「週末晚上你哪一天有空?」劉燕青忘記他是排哪天休假,不過沒差,下班後他都很自由。

把喝乾淨的杯子放下,雙臂向後伸展了一下,不動會胖的,幾天沒運動身體已經有點受不了,還會造成他晚上失眠,精力太多。

  「嗯……」金晟言回想了一下之前有沒有跟人約週末夜晚的行程,記得是沒有,跟二妹的約也還沒定下。「那就禮拜日吧。」

  金晟言瞧著鄰居伸展上肢的動作,並觀察了會兒對方的體格,一看就知道是個有在鍛鍊的人,和這樣的人一起去打球運動,可能對方還未覺得疲憊,他就已經累得半死了。

  「……喔,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耶,還有要不要交換個聯絡方式啊?要是臨時有事方便聯絡……?」突然想起他還沒有問對方的名字,雖然他們的談話似乎也還沒需要叫到名字過,但總覺得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我叫金晟言,上日下成的晟,語言的言。」

「我姓劉,燕子的燕,青色的青。」解釋時他還用手大概在桌上寫了一下,不過位置是顛倒的,對方估計也看不懂他在寫什麼。

劉燕青抹了把臉,起身去電視櫃旁邊拿手機,點開通訊軟體的條碼頁面,坐回來把手機推過去,他的帳號很簡單,沒有簽名,大頭貼只有一牆的工具櫃,木頭的桌子散著小鐵錘和紙張,比對一下位置,來源是來自公寓的工作桌一角,也沒有取綽號,名字三個字妥妥的擺在那邊。

「朋友叫我青仔,其他就隨便叫都行,知道叫我就好。」劉燕青抬眼皺眉看著年輕人的臉思考一會兒說道:「晟,明也炙也,誰給你取的名字?爺爺?」

  金晟言看著鄰居在桌上比劃著名字,雖然看不懂,但聽人說也足夠清楚知道是哪些字。

  「沒問題的,我也是,你想怎麼稱呼都行。」他放下空杯子,伸手去褲子口袋拿出手機,點開手機去掃描對方給出的條碼,在好友時他看著對方帳號頁面,確實很有那人的個性,簡潔有力。

  反觀他自己的帳號則是打著英文名字,簽名放了幾個古怪的貼圖,頭貼是出國時在海邊拍的照片,穿著敞開的海灘花襯衫,一手捏著墨鏡推高在額上,後面的湛藍海灘在陽光下波光明淨。嗯,快樂的回憶。

  加好好友後,他將手機放還給人,並回答了對方的問題:「我記得好像是爺爺奶奶一起取的名字沒錯,之前他們有說過字的意思,好像跟你剛剛講得很像,但我沒記得多少。」說著,金晟言偏頭笑了一下,然後再把手機塞回口袋。

劉燕青點點頭,垂下視線看著桌上推回來的手機,他伸手把螢幕鎖了就放在一邊,並沒有太急著去看對方的網路資訊。

「我就是老頭取的。」得到老頭親口說過是他取的之後,劉燕青還有翻過字由來是真的很──很老頭。

  「哦?所以你的名字是什麼含義呀?」

  金晟言好奇地問,他自己的名字還是家人剛好提到他才知道的,要不然他根本不會想到要去了解自己的名字。

這個問題讓劉燕青的表情有一點微妙的變化,那是有點為難但還不到厭惡的情緒轉變。
他慣性皺起眉,反問:「你看過水滸傳嗎?裡面的燕青,老頭很喜歡他,覺得他是忠誠的浪子,你谷歌維基就知道了。」其實也就那麼一段精簡的介紹就夠了。

「可能我有大哥或小弟就會叫汗青吧,老頭喜好明顯。」劉燕青哼了聲嘲諷道。
言語之間透露了家中做決定許多權力都落在劉爺爺身上,應該取名的父母親似乎不在劉燕青的生活中停留太久。

  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變化,金晟言很難分辨是好是壞,不過在聽完後面的解釋後,他露出了完全理解的表情。「噢!雖然我看得不多,但我記得這人物,原來由來是這樣的嗎。」

  金晟言說著,視線自然而然地往人身上的刺青瞧去,不得不說對方現在看起來倒也挺接近這人物的形象……呃,當然,這種話還他不敢隨便亂講出來,可能有點太失禮了。

  看了好一會兒後,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視線好像有點太明顯了,於是他趕緊移開目光。「知道原因後你會不喜歡嗎?我覺得這名字是也挺適合你的。」

「普通,但我覺得他給的期待太高了。」劉燕青聳了聳肩,「他年輕時是警察,個性很傳統也很兇,對很多事要求在男人身上的標準很高,不是做不到,是沒辦法去做。」

他看向金晟言挑起一邊的眉毛繼續說道:「他曾經就說如果我叫汗青,他就要送我去考警察,或是考軍校,結果哪一個他都沒成功,哼。」

  「喔……以前做軍警的都特別嚴格。」他微微瞇了眼,坐姿恢復到先前托著臉頰的動作,他是無法想像自己要是在那種高標準下的生活會怎樣。

  「為什麼沒辦法?所以如果有辦法,你會順著爺爺的期望走嗎?」金晟言繼續丟出疑惑的提問,他問的語調很輕緩,像是如果注意到對方不想談,他會馬上停止。

「……」劉燕青瞇起雙眸,在吃飽喝足的舒適下有幾分慵懶,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故意吊著金晟言胃口,「你猜?你可以讓周末打球的我有點談資。」

話語不假,自己是如此貧瘠的人,全部說光了,大概需要一個晚上就夠了吧,說完了,之後他對金晟言就是只能聽了。

他想抽菸,一摸發現桌上沒有菸盒,轉身伸手去摸電視櫃的香菸盒,從工作桌、電視櫃上、沙發旁的方桌上、床頭櫃都能見到拆過但沒抽完的香菸,他把菸盒打開,劉燕青拿起菸遞到人面前,示意要不要抽菸?

  「嗯~好吧,留到之後再聊。」金晟言揚起一邊嘴角笑了,這真的是挺吊人胃口的,不過看來對方是願意跟他說,那就好。

  看到劉燕青遞來的菸,金晟言猶豫了一下後,便伸手接下了菸。「謝囉。」菸吶,以前年少時被奶奶管教的時侯就戒掉過一陣子,後來出社會才又開始有在抽,不過次數很少,還可能兩、三個月都碰不到一次。

待菸被拿起,劉燕青湊上前替人點上火,怕風扇吹到,他用左手稍微擋了一下,這大概是他們相處到現在最近的距離了,香菸一點燃他就收手,轉而起身去把玻璃門打開,讓室內的風流通一些,再將冷氣溫度調高,自己則在陽台前的玻璃門邊倚靠著點起。
抬頭撇一眼牆上的時鐘,差不多了,再晚就會耽誤人睡覺時間,劉燕青收回視線,叼著煙用下巴指隔壁的方向,「小朋友等等要回去睡覺了。」

他抽的速度很快,幾口而已就燒掉快一半,實在是很難戒,睡醒睡前,吃完飯,打發時間都會,劉燕青有留意到對方思考的一瞬間,大概抽得不多,以後自己得留意少拿二手菸燻人。

  當劉燕青過來幫他點菸時,金晟言也朝對方靠近了點方便人動作,看著菸頭點燃,他又道了聲謝。

  因為很少抽菸,所以他抽的速度就沒那麼快了,在吞吐幾口煙後,聽到劉燕青說的話,令他不禁笑了一下。被人叫小朋友的感覺挺微妙的,不過不會排斥,而且對方的年紀看起來確實也比他大。

  「是啊,是差不多該睡覺了,抽完這支睡前菸。」金晟言面帶微笑地看著站在陽台前的劉燕青,然後才低頭瞥一眼手錶,不知不覺時間也不早了呢,為了避免打擾人到太晚,於是他稍微加快了點抽菸的速度。

「你要帶一些牛肉回去嗎?」稍早劉燕青就有想到這件事,不過一直忘了問,做多了不分掉也是浪費,不拿的話那也沒什麼關係,慢慢吃就好。

劉燕青為了處理菸灰,只好回到茶几前坐下,「幾點上班?」

  「牛肉?」金晟言疑惑地偏頭,他伸手到菸灰缸上將指上的菸灰彈掉後,才點了點頭,「行啊,怎麼?是有太多吃不完嗎?」

  金晟言提起視線放在坐回面前的劉燕青身上,「我九點的班。」還好他不是助手,不用更早起去店裡備料,讓他多了一到兩小時的晚睡空間。

「煮太多,我家平常不常有客人,食物放著不要浪費。」那些朋友也不是日日來他家裡報到,忙的時候自己也就在外面隨便吃了,每天開伙是不可能的事,太累人了。
說完,劉燕青起身去廚房找有蓋子的鍋子,那支香菸在他進廚房後抽完沖濕扔進了垃圾袋。

鍋子並不大,但深度夠,他找了一個兩人公寓可以在兩天內吃完的鍋子容量,拿起深口杓開始分裝,分完的話自己只留一天的份就夠了,重複預熱也不好吃,還會讓牛肉變老。

家事與廚藝在劉燕青身上都有奇怪的反差,好像這個男人不擅長細膩的活兒,老頭曾說他賢慧,要是是個女孩的話更好,不怕嫁不出去,是男人怎麼樣都會讓女人沒事做。
他不是很在乎,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什麼也沒多想。

  金晟言隨著劉燕青的移動看過去,望著人進了廚房後,他將手中的菸抽得差不多,捻熄在菸灰缸中,然後起身跟了過去廚房。

  才剛踏入廚房的範圍,還能夠聞得到紅燒牛肉的香氣,他慢慢走到劉燕青身側,雙手搭在一旁不會礙到人的流理檯邊,探頭默默地瞧著對方分裝料理。

  他分心地想著,這好像是第二次從對方那收到東西了,雖然只是怕浪費分人好解決,但還是受惠於人吶。還有爺爺一定會很開心的,吃到鄰居煮的料理,還很美味。

感覺到客人走到廚房裡,劉燕青停下動作看了一眼,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點都沒灑出來。

「不待在客廳吹冷氣?」言意,其實對方能待著等待,不用特地跑來這邊熱的,而且這麼一看,小朋友是真的小隻,他一隻手就能把人扛起來了吧。

  「沒關係啊,就……來看看嘛。」金晟言往附近看了看,在注意到水槽內還未清洗的碗盤,他又接著說:「而且我甚至都想去幫忙洗碗了。」

  金晟言說著,邊往水槽那靠了過去,到人家家白吃白喝,幫個忙也是應該的。

「……行啊。」盤算了一下,兩人份的碗筷其實不多,烹煮時使用的器皿他自己已經洗起來了。
太禮貌會讓人窒息,劉燕青猶豫一下還是同意,怕鍋子翻掉,他只裝到八分,蓋上蓋子後用兩側的鍋耳朵鎖上,順著動作就把湯勺放到水槽裡給人清洗。

劉燕青轉身去收拾客廳的茶几,有馬克杯、叉子,也一同放到水槽,自己則是靠著流理台拿起一片蘋果吃,客廳的冷氣多多少少能灌入廚房,不算太熱。

  獲得同意時,金晟言對著人笑了笑,然後打開水龍頭讓碗盤再次過了水後就開始清洗碗盤。

  看著劉燕青收拾回來放水槽的杯叉,金晟言將洗淨的盤子沖水,輕輕地上下甩動瀝水,放到一旁後繼續洗剩下的東西。一直低著頭導致眼鏡會些微滑下,但手有著洗碗精的泡沫他不想碰到眼鏡,就只能舉起手用手臂去推眼鏡。唉,戴眼鏡就是這麼麻煩。

  等東西都洗完了,金晟言仰首望向劉燕青,「洗完了,看來我今晚可以睡得更安心了。」他笑著聳肩,然後將手和腕上的錶稍微擦乾。

「你的安心挺好建立。」
盯著人看了幾秒,劉燕青慣性皺著眉頭和人互視,方才他也用餘光觀察人洗碗,這是他不想給人壓力的一種習慣,現在一看他才發現對方一直都有戴眼鏡的樣子。

不想做他問讓人熬夜,劉燕青慢慢伸手,用他受傷的那隻左手(沒辦法他右手拿著水果),用拇指和中指,正好可以推上眼鏡的左右,把人眼鏡推了下,然後就收回手。

「去吧,已經放涼了能直接冰,直接加熱就能吃。」劉燕青撇開頭讓人拿走那個鍋子,走出廚房去玄關替人開門,「不用急著還我鍋子。」

  「是吧……」金晟言在回話時看到劉燕青伸過來的手,他下意識的往對方那帶著傷的食指瞥去,但直到對方的手往臉上靠近,並推了下他的眼鏡後,他瞬間愣住了。

  金晟言睜著眼盯著收回手離開廚房的劉燕青,好一會兒後才遲緩地應聲好,然後伸手去拿鍋子。

  剛剛那是什麼?幫他推好眼鏡嗎?這樣了話也是蠻正常的啦,畢竟有時候手沒空的時侯他也是會請旁邊的人幫忙扶好眼鏡……只是還沒遇過不用說就主動幫忙的,讓他多少錯愕了一下。

  腦中盤旋著許多思緒,不過很快的,金晟言就不再去糾結這件事,他抱好鍋子走到玄關,脫下室內拖放回鞋櫃後,穿回自己的拖鞋。「好啦,總之今晚感謝你的招待,你也早點睡。」

「等等就睡了,以後做多就勞煩你來吃一頓飯。」劉燕青用嚴肅的表情打嘴砲,幫人拉著鐵門,說道:「晚安,也替我和爺爺說晚安。」

對於方才自己替人推眼鏡的事,劉燕青一點都沒受到影響似的。

  「這個忙我一定幫。」面對劉燕青那總是時常板著的臉,金晟言也漸漸開始習慣了,「行,我會轉答的,那就晚安啦,掰~」

  他帶著微笑拍拍對方的肩,簡單的道別後轉身走出門,邊用空著的手掏口袋內的鑰匙,去開自家的家門回去。

© 2023 by Elijah Louis. Proudly created with Wix.com.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