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05
【草地營區A1】
沈濤
啊弦,下午之後有沒有空?晚上來我帳篷泡茶吧,我請客 [微笑] 你有沒有要我代買的,我要下山了
睜開眼後,他盯著外頭明亮的天空好長一段時間,等時間都已經十點多後他才坐了起來。
身上的瘀傷立刻傳來痠痛感,他不禁感嘆那位捕手下手還真不留情,真不知道被對方打到的醫護人員怎麼樣了。
崔弦起來後,簡單地吃過東西並梳洗後,他穿起外套直接朝停車場走去。但當他坐在車上想握握把時,卻發現他現在根本握不住,更別說還要控制離合器。那他昨晚是怎麽騎車的?
崔弦挫敗地吐了口氣,最後還是乖乖回到帳篷去。他拿出手機看了濤傳的訊息,食指敲著手機背思考了一會兒後,才開始回覆訊息。
沈 濤:『有空喔。我沒有要買的。』
回完,崔弦點開隊上的聊天室,看著他們的談話,偶爾才回覆個幾句。
「弦~在忙嗎?吃飯了沒,來每日關心一下你和手手 」她在對方的帳篷外直接喊著。
鹿望雨
聽到帳篷外的聲音,崔弦放下手機,稍微淨空思緒後才起身去迎接對方。
「剛剛有吃過一些,妳呢?」他回答完鹿之後,也反問了對方。
「我早上有把之前煮的湯熱起來喝,還剩蠻多的,晚點也來一碗?」她說。
「身體還好嗎?睡了一晚之後有沒有發現痛變更痛了,或者直接彷彿失智。」她半開玩笑說著,但其實是她的自身經歷。
鹿望雨
「好啊。」崔弦點點頭,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喝點熱湯或許會挺舒服的。
「還行。」他低頭瞧了眼自己的左手,他有時侯受傷的當下或當天都不會特別特別注意到傷口的疼痛,通常都是睡了一覺醒來後才發現它們強烈地存在感。
不過在聽到鹿後面那句話後,崔弦微微勾起嘴角,「確實是差點失智了。」
「我懂!有一次練習的時候我好像低燒,結果在盪鞦韆時突然沒力就掉下來了……隔天我才覺得全身酸痛,大腿上還有淺淺的安全網格子印,超級糗。」她想到剛開始學空中技時候的過程笑了一下。
「我方不方便看看你所有痛的地方?你有沒有貼那個貼布啊真的很有用喔!會舒服很多的。」她不知道棒球練習是要怎樣才可以受傷到流血不過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吧,又或者是要練棒球的條件是也要會自由格鬥之類的……總之她還是先問了,感覺好像回到以前宿舍大家會互相分享各種藥品心得的時期。
鹿望雨
聽著鹿分享她以前的經歷,崔弦也跟著笑了笑。不過在她竟然問起要看他所有痛的地方時,令崔弦稍微睜大了雙眼,他別過頭抹了一把臉後,才默默地點頭,然後示意對方進到帳篷內。
崔弦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才又瞧向鹿。「嗯,貼布很好用。」他又點了一次頭後,便動手將上衣脫去,露出胸膛與腹部的瘀傷與兩臂同樣有包紮的傷。
這令他不禁想起以前,如果他喝醉了,一定會說這些傷都是徽章。
「嗯……你是有練綜合格鬥?還是棒球隊的訓練是用身體接球?光是看傷我可能還會以為是我同行呢……畢竟體格跟身高都很標準。」她皺著眉滿臉疑惑,還腦補了一段弦其實是地下拳擊賽冠軍之類的荒唐故事。
「噴噴霧?冰冰涼涼好得快。」從胸包裡拿出一瓶噴劑,講了句如廣告台詞的話。
鹿望雨
聞言,崔弦聳聳肩,「嗯,確實有練過MMA。」不過也只是小玩,偶爾練練而已,畢竟他還得打球,真的去接觸那種活動風險還是太高了。
「同行?跟妳做一樣的事?」崔弦順著話題問道。他只知道鹿會跳舞與綢吊,還有一些像是特技性的表演。
隨後看到鹿拿出噴劑,崔弦乖乖地頷首,雖然他果然還是不習慣給醫療人員以外的人看到自己身上的傷,不過他覺得還是得試著去習慣。
「那敢問弦先生昨天是回去回味一下了?還順便拿了個地下拳賽冠軍之類的是吧。」她開著玩笑,另隻手開始對各個瘀傷噴噴霧。
「對呀,我是讀馬戲的……你讓我想到表演時把我拋來拋去的夥伴,他差不多跟你一樣高。」她邊說邊把手機拿給對方點了個影片解釋。
<參考影片>
「大概從四十秒到快四分鐘那邊吧,這種感覺的。」
鹿望雨
聞言,崔弦輕笑了一下,低頭瞧著鹿手邊的動作。「是成功壓制了一頭猛熊喔。」雖然昨天他可以有更好的方法壓制人,而不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但他不想傷害到對方,不想把對方當作瘋子一樣對待,所以就……這樣了。
隨後在鹿拿出手機撥影片時,崔弦才將注意力移到螢幕上,看著影片內的各式特技表演。他們的動作流暢華麗,令人驚嘆連連,但又會感覺到,哪怕一個小失誤,都有可能對表演者造成難以預估的傷害。
「妳做多久了,馬戲?」他繼續看著影片,邊問。
「十五年喔。從四歲開始,然後就沒回家過了。」她淡淡笑著,又拿起貼布貼在瘀傷上面。
「弦呢?應該也練球很久了吧……傷口紗布要換?」
鹿望雨
沈濤
好,手還行吧,你吃藥換藥了嗎?
「那也很久。」聽到對方說的年數,崔弦也開始回想自己練球多久了。
好像……十八快十九年了吧,雖然小時候他還是會被逼迫著學別的東西,但他確實是從七歲開始碰棒球的。
「快十九年了。」看完影片後,他幫鹿關上手機螢幕並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濤剛剛傳的訊息。他邊回覆濤邊瞧了眼身上的紗布。「嗯……換一下好了。」
沈 濤:『看起來很健康,有吃有換。』
回完,他伸手開始拆傷口上的紗布。
「那我還差你四年呢……啊,不過我下個月就生日了,所以到時候可以再加一年!」她說,今年生日大概會在營區過,她挺快樂的。
「……你昨天是去跟老虎打架我都會信,不然就是見血版空手奪白刃之類的。」嚴肅的做出感想,順便幫對方收拾用過的紗布及敷料、適時遞給他需要的東西當個稱職的小幫手。
「弦為什麼願意把自己賭在棒球上?」她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句子。
鹿望雨
「但妳比我年輕。」照剛剛鹿所說的歲數年份推算,對方大概比他小個五歲以上吧。「妳要在這裡慶生嗎?」
崔弦重新清理著傷口,有鹿在一旁幫忙,確實是省時省事了不少。「見血版奪刃是失誤唷。」他輕輕說道。
等傷口都重新整理好後,就聽到鹿問出了那麼一句話,這使崔弦抬頭瞧向一旁的女孩。他將手撐在膝上,微微抿起嘴,陷入思考。
「……這是我熱愛的事情,我相信我可以辦到的事情。」
「會呀,我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對了、弦的生日是什麼時候?」理所當然地說著,途中不忘問她好奇的事情……她可猜不到人家的星座!
「你感覺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你一定可以飛得更遠。」她誠心祝福對方,也暗暗期許自己可以像弦一樣穩定。
「如果是為了幫助某人的失誤就不算失誤了吧……或許會變成英雄印記?不過如果是自己玩鬧搞出來的就不是了,大失誤!」她在腦中又想像了或許對方是見義勇為手刃搶超商歹徒之類的才會誤傷什麼的,但其實人家受傷的原因自己也沒資格多管閒事就是了。
「啊、你要吃藥對吧,還是要打針?我去熱湯給你,可以借我器具用一下嗎?」見時間也下午了,雖然自己不但可不能耽誤人家吃飯。
鹿望雨
「好像……十三,這個月。」他很少會去特別記得節日,包括生日。
「是啊,不多給自己一點自信,很容易就會迷惘喔。」他點點頭,默默滴咕著。然後他拿起衣服穿回,並撥了一下頭髮。「我也希望是真的有幫助到人。」
說完後他直接起身,「吃藥,妳需要什麼?」
「那不就快到了嗎!你也會在這邊過生日?」她驚訝,連觀察對方準備禮物的時間都不夠,那她要加緊時間準備一下了。
「我想我應該很有自信吧,自信跟自律都很重要。」她又提到了一次自律。
「啊……碗跟爐子,我去把湯拿過來。」跑回自己的帳篷再拿湯回來的路程很快,她還順手拿了兩包蘇打餅乾。
「放這邊就可以了嗎?」她站在帳篷外問。
鹿望雨
過生日嗎?崔弦偏頭想了想。「不知道,我不太特別注意過節日。」除了體育季或有人邀他吧。
聽了鹿的話,崔弦給予肯定地頷首,自信跟自律,這是個重要,但對多數人而言卻又難以達成的事。
他轉身去找出爐子與碗後正好鹿回去拿了東西回來,「可以,妳方便就好喔。」
「那至少你生日那天我會記得給你祝福的。」她比了個讚。
點點頭後就開始熱湯,好了後盛好裡放在桌上;冒著熱氣的湯讓她又露出微笑,這樣輕鬆自由甚至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間寶貴又幸福。
「不過換了個環境後要繼續和以前一樣自律就有點小難……雖然我還是盡量每天早起,可是覺得練習不足……啊,還有不該喝太多酒的,那次真的很糗。」捏了捏自己的臉說,哪有人才出來露營沒幾天就發酒瘋的。
「你要等涼點再吃嗎?裡面沒什麼要剝殼的。」
鹿望雨
「我也沒有辦到自律。」想起自己才來沒幾天,都沒有像平常那樣準時就寢,但露營就應該要悠悠閒閒的吧?或許偶爾放縱一下也沒關係。
隨後聽鹿提起上次酒醉的事,崔弦笑了一下。「放心,只有我看到。」他記得當時好像沒有其他人在附近。
「謝囉。」崔弦盛了碗熱騰騰的湯,只是稍微等了一下後,便稍微吹一下就開始喝。
「所以露營要有露營方式的自律!寬鬆的自律……寬律!」整個用詞錯誤,但她覺得說不定人家聽的懂,不懂也沒關係。
「你可以多喝點,我不太吃料但又不想浪費……啊!我還是覺得很糗啦……酒醉也要開心醉啊我那時到底在做什麼……」發出哀號後又盛一杓湯,半碗多她已經很飽了,而且她要注意不能吃太多,要控制體重。
「我好像已經欠你好幾次了……天啊,我這樣是不是爛鄰居?還是雷包朋友?」她拖長音誇張地說。
鹿望雨
「沒錯!」他也跟著認同了鹿的組合詞,反正意思有表達到就好,不管是以什麼方式。
他又喝了碗湯,並在對方的哀號後補了一句話:「妳在用生命跳舞。」各種層面上。
「我的朋友不會欠我什麼。」感覺到手機震動,崔弦伸手去拿手機時繼續道:「所以妳不欠我。」而且他還蹭了人家的料理,他覺得很足夠了。
「你真的是個好人……如果開竅點一定可以成為情聖。算了,情聖有什麼好,你是個好朋友,多為自己著想點。」說完後便站起身她比讚然後把自己用過的餐具拿著。
「就拜託你幫我解決那鍋了!碗我等等洗一洗放你外面桌上,就不繼續打擾你了……我想你應該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為寬律努力!」比讚手勢感覺有種神秘力量,好像真的可以傳遞活力似的。
「對了,我18歲的生日願望是加入27俱樂部。」離開前她隨口說了一句,像是在回應對方說用生命跳舞的感想,說完後就回到自己帳篷那了。
鹿望雨
沈濤
我回帳篷了,忙完再過來吧,留點時間給我燒爐子!
看著鹿對他比讚,他覺得對方好像很常做這個手勢,所以他也伸出手回比了個讚。「妳也是,加油。」
不過鹿最後講的話倒是令崔弦有些疑惑了。27俱樂部是什麼?聽起來真耳熟。
不過他沒有深想,就拿起手機點開看了訊息。
沈 濤:『好,那等等過去。』
放下手機,崔弦將視線滑到帳篷外的自然景色,看著。
崔弦從椅子上站起,開始簡單收拾一下環境。
確定東西都收拾好後,他才離開帳篷。
【豪華帳棚區E6】
來到E6的帳篷前,就可以清楚聞到料理的香氣。崔弦站在矮梯前,撥著頭髮思考了會,然後才出聲叫喚:「哈囉!」
在拆芒果乾的沈濤聽到聲音,穿著白天的外出服赤腳走出去,但他只走到了地毯邊緣(布簾前)沒有踩上需要穿鞋的木頭陽台,他探頭一看,心情似乎很好,半個身子藏在布簾後偏頭看著崔弦,笑著問他:「為什麼不直接走進來就好?進來吧,地上有我燒過的茶具,那個很燙不要踢到,隨便坐,啊,吃飯之前先去洗手。」
一旁有著他洗過一次的茶具,裡面的熱茶已經換到另一個盛裝茶水的瓷壺裡,原本的陶壺裡才剛倒新的滾水進去泡。
「你要不要吃芒果乾?」聽起來是會頻繁吃零食的人,要不是他有必須跑山的工作,肯定也是胖的有一層薄肉,沈濤說著把嘴邊那一小截的乾辣椒吃下去了。
沈濤
聽到濤出聲了,崔弦"喔"了一聲,便脫去鞋子進入帳篷,並在對方的提醒下低頭注意地面上的東西。在坐下前他也先去洗了手後才回來找個位置坐。
「好啊。」他點點頭,在跟濤拿芒果乾時也好奇地看了一下對方正在準備著什麼料理。
「我吃幾天麵包吃膩了,今天就吃之前從教練那邊學來的食譜,雞胸肉煎過淋上酸辣醬,配花椰菜、四季豆、紅蘿蔔、玉米筍。」沈濤舔了舔吃辣椒麻起來的嘴唇,說到這裡他輕輕皺眉:「好市多居然沒有馬鈴薯,被掃光了,不然我宵夜能做馬鈴薯絞肉餅。」然後他忘了餐廳時間,操,又忘了。
說話的同時沈濤都用餘光看著崔弦,彷彿他們昨天的尷尬不存在,其實男人也很少在意這個,對,大概只有沈濤自己在意。
「大盤的給你,但他辣醬比較少,如果你想體驗一下更辣的等級的話,我……」青年彎腰拿著他裝醬汁的馬克杯(他沒其他器皿了只好用這個)要湊過去崔弦的盤子,怕辣的人,就是要被辣看看才會進步啊。
沈濤
崔弦咬著芒果乾,在濤說著食譜內容時,認真地點頭看著。
在濤給他大盤裝的料理時,還同時拿起馬克杯湊了過來。崔弦沒有伸手去阻止對方,他只是睜大眼看向濤,然後吞下口中的食物。「不要倒到看不到食物就好。」想到上次的玉子燒,嗯,果然還是太多了。
「如果是高中的我一定會把他倒到看不到。」就是他比較皮,膽子也很大,沈濤沒說,夠熟他才敢胡鬧。
崔弦坐沙發,沈濤坐到茶几對面的地毯上,讓崔弦不用等他直接開動就好,裝茶水的杯子不是馬克杯,而是整組的中式茶具,瓷杯沒有花紋,只是上了墨色的漆就去烤,沈濤泡茶、倒茶的手法很純熟,他沒有讓崔弦伸手接,只是倒滿了茶葉放在人手邊。
「涼一點的時候喝,茶葉洗嘴巴,就沒那麼辣了。」
沈濤
聞言,崔弦只是哼笑了一下,如果對方真的倒滿了辣醬,他其實也沒差,大不了這是一頓充滿挑戰性的晚餐。
崔弦拿起餐具默默吃起晚餐,煎得香嫩多汁的雞胸肉很是爽口。咀嚼著食物時,他也瞧著濤熟練地泡茶,當對方將茶放到他一旁並提醒,他又點了點頭。
不用大量的交談使沈濤保留了很多社交容量,每個人都是一瓶水,會有倒完的那一天,每天每天他都在往外倒水,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能喘口氣,這種不用每時每刻緊迫盯人為了給自己找台階的氛圍,沈濤鬆了口氣。
室內挺安靜的,除了風扇運轉的聲音,還有水壺被爐具掛著恆溫的細微嗡嗡聲,沈濤沒有先吃,他縮起腿,兩條手肘半抱著膝蓋,垂在身前的手藏在茶几下搓了搓指頭,他在思考,思考怎麼講。
「你吃,然後聽我說一些事好嗎?」沈濤沒有直視崔弦的眼睛,他覺得自己看到臉就沒種了,面對自己的不足──你得認錯。
認錯對沈濤而言還有另一種意思,一旦真心認錯就代表他想真實交這個朋友,劃進了那個小圈圈,很多事情的定義都會不太一樣。
沈濤
崔弦在低頭吃飯時,偶爾會朝濤瞥去幾眼,只見對方遲遲沒動晚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崔弦也不打算出聲詢問,而是同樣繼續沉默著吃飯。
直到濤終於開口了,他才"嗯"了一聲後,邊吃著東西邊等對方說話。
雖然這樣很不好,但沈濤也只能找這個方法讓他們之間不用對看彼此,崔弦來之前他完全沒想到真的對著面能怎麼解決。
沈濤閉著嘴還在沉默,在湯匙刮盤子的聲音中,忽然像身體中一個螺絲硬撬開那樣,直接投了一個直球過去:「昨天是我的問題,我遷怒你還有悠真,我今天還沒跟悠真講到這件事,但我想……以他的個性,硬要跟他提反而會讓他不舒服。」
投完直球沈濤舉起一隻手表示沒事,他繼續說:「我很怕朋友身上有刀傷,」說到這裡沈濤飛快看了一眼崔弦,「我那個過世的朋友他在兩條手臂開了很深很長的傷口,他就……泡在浴缸裡,整個浴室都是紅的,我撈他起來的時候沒救了,之後就落了毛病,你的手……」沈濤想一想,結論於:「是我個人問題,你其實沒必要承受一個人忽然的情緒問題。」
「很奇怪吧,有些話平常對著最親的人不敢講,人卻寧願對著不熟悉當下事件的人說,我本來也不想說,但這對我來說有很大的意義。」
「啊弦,你知道自己是運動員,身體就是勝利的道路嗎?」沈濤看向崔弦的眼睛,他還是膽怯,每講一段話他就在扯身上虛偽的人皮,但是他沒辦法停,與其陣痛,不如一次痛快,「我不知道你的刀子……」他輕嘆口氣沒說下去,那太像指責:「我看到人在前進的路上碰了一個傷口,而且好像不緊張,我看了很緊張,我很雞婆。」
說完沈濤抹了把臉,拿茶喝掩飾自己的焦躁,兩口就喝光了,他放下茶杯盯著自己的杯底:「信任一個人,對你來說很難辦到嗎?啊弦,你都怎麼信任一個人的,只要混熟就好了?」
沈濤
聽完濤所有的話後,崔弦放下手中的盤子,拿起已經溫熱的茶喝了一口後,仍是沒有馬上開口說些什麼。他低著頭思考著。
「我並不覺得你真的有做錯什麼,就像你說的,你因為曾發生的事而害怕朋友身上有刀傷。我很高興你願意跟我提起這件事,我明白這不容易,就算我們才認識沒幾天,但要鼓起勇氣面對與談論痛苦絕對不容易。」崔弦的目光定定地看著濤,肯定地說著。他不知道那位朋友對濤的意義多深,但他知道當自己無法幫助到喜愛之人時的無助與崩潰,不論親人或朋友。
崔弦的眉頭微微一蹙,但隨後他又抹了一把臉,紓解眉間的緊繃。他吸了一口氣後,才繼續道:「我要先相信我自己,我才能相信別人。」他說了這樣不明不白的話後,又啜了口茶,「還有,其實我不是不緊張喔。」
他最後一句講得特別輕,但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重新拿起盤子吃飯。
太好了,沈濤又增加了一個難題,什麼叫相信自己,四個字都是中文字,拚在一起他就覺得跟天書一樣。
沈濤張嘴想講話又沒說,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發現自己背後都是汗水,緊張的後頸一層薄汗,認知自己已經做完需要開口談傷口的動作,焦慮的潮水又慢慢退下,在崔弦那句細微的話飄進他耳裡,沈濤抬頭盯著人看,越看越給人有審視的味道。
沒有平常的玩笑話,也沒有其他的輕描淡寫,沈濤只是將人有點窘迫的樣子印入眼底。
「……不管能不能相信自己或是別人,怎麼走出來的,那對你來說一定也很不容易。」沈濤的表情很平靜,他調整姿勢,把腿收了下去盤著,雙手搭在茶几邊,這是一個放鬆警戒的肢體語言。
「可是你還是要接受我的道歉,因為你吃了我的飯。」這句話就帶有一點撒嬌的意思了,語氣歡快很多,「你不接受我只能讓你更緊張了。」沈濤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臉正經的講幹話。
沈濤
濤的話語使崔弦的心跳微微加快,他轉動著手中的餐具,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平常地吃著飯。
直到濤說了接下來的話後,才讓他有些起伏的情緒平緩下來。他笑了一下,然後聳肩,「好吧,我被收買了。」
完全放鬆下來的沈濤沒有察覺什麼,他在聽到崔弦的回應像收到挑戰一樣挑起眉,浮誇的說:「我鍛鍊這麼多年的廚藝終於有用得上的一天啦!賄絡成功!」
語畢,沈濤對崔弦笑得瞇起了眼,他嘿嘿一笑,一顆心終於放下來,轉身去拿裝茶水的杯子,「涼太快了吧,不是才春天嗎?」
沈濤把茶水倒掉,還好他前面多泡了一壺保溫的,把茶水換過來比較好拿的茶壺,他隨口道:「這批比較濃哦,茶葉我泡比較久,我茶葉太多要喝不完了,之前買太多……」嘮叨了幾句自己愛茶成痴不小心買太多,只有一個人住,他酒喝得太多,茶都忘了消耗,只能拿去送人。
把兩人茶杯重新倒滿,沈濤捧著自己有點冷的飯坐到崔弦身邊開吃,以一種沒坐正的姿勢,根本沒貼好沙發椅背的姿勢,他才不在乎飯涼,現在焦慮解除了,他就是開心,就是舒適。
沈濤
「我不介意繼續被賄賂喔。」崔弦很不要臉地說道,不過看到濤放鬆下來的笑容,也讓他感到心情愉悅。他喜歡看身旁的人們能夠真正放鬆地展露笑容,哪怕只有一下子,他也會好好的記住那一刻。
「沒問題,我喝茶。」在濤重新倒滿杯子後,崔弦再次拿起來喝。
看著濤現在終於開始吃飯了,崔弦便默默放慢了進食速度,讓自己不會太快吃完。
「行啊,你照三餐來敲我門,反正我買了很多,帳篷又沒門鎖。」
對於圈進領地的人,沈濤基本上不是很在意他做了什麼,只要別捅他刀子,別冒犯他,哪怕對方在自己地盤上躺著撒潑打滾,沈濤都會做那個蹲下來摸摸對方肚皮的人。
沈濤說完掏褲子口袋,給他找到皺成一團的發票,被摺了三層,上面有各種酒、代購的火腿與麵包、一些生鮮食材,其中一項是攪拌器,他完全忘了自己得去借烤箱。
他把發票丟給崔弦,拿湯匙挖飯,在他的攪拌下白飯已經完全被辣醬浸透了,每一粒米飯都是紅色的。
沈濤忘記一件事,最底下有兩項結帳商品標著運動用品,沒寫出品項,但啊宅到底能買什麼?
手機是不是在震動啊,沈濤稍微看了一下周圍,不過今晚他本就做好打算不接電話不看訊息,他就懶惰,如果有急事他相信對方會狂打電話直到他接起來。
沈濤
看到濤丟了某樣東西過來,崔弦將湯匙放在盤子上後,就伸手去拾起那東西。
他稍微翻開來瞧,看起來是張發票,不過他不懂對方為什麼要把發票扔給他。崔弦就這麼一樣樣商品順勢往下瀏覽,試圖找出有什麼問題。
除了最後兩項運動用品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外,其他好像都蠻正常的。「發票,怎麽了?」他隨口問問。
「……」
啊啊──沈濤完全忘記自己面對這樣的人要主動講來意,他心情好的讓他智商都下降。
「我買了很多,你可以現在看完有什麼菜,現在想菜單給我。」沈濤補充意思,湊到人旁邊看自己的發票,看到酒品說:「那幾支滿好喝的,我買六支,分了三支給朋友,你傷患還是傷好再喝吧,啊,我有買牛腱,可以做滷肉飯!」
接著在往下他就看到自己結帳的東西,但沈濤什麼也沒解釋,順勢轉走了視線,沒提就不知道嘛,他也不知道,拿湯匙挖起一塊蔬菜塞自己嘴。
沈濤
「喔。」經過濤的補充說明後,他才理解似地點點頭,腦袋裡又開始翻起球隊上會有的菜單了。嘛,畢竟以前幾乎都是在隊上吃的,他也只記得那些。
不過最後兩項的東西因為寫著運動用品,就讓崔弦感到好奇了,「買什麼運動用品?」或許只要是跟體育項目有關的東西,都能提起他的好奇與注意力。
「……」沈濤含著湯匙被問的狀態就像小朋友被抓到偷消費買冰淇淋(他在舔上面的辣醬),他淡定的看著崔弦,慣性要說的謊言就要從喉嚨湧上來,面對真朋友,他不想說,善意的謊言也是,但是他實在不是很……想……講……
「我朋友說我胖,我去的時候就陪他逛了一下健身器材區,他說每天都要拖著我去晨跑,還要跑三公里,繞著營區跑,也沒特別缺什麼,就沒買。」
這是實話,沈濤放開湯匙把邊邊的辣醬刮下來戳到雞胸肉上,「後來,上次不是跟你聊到,刀子不如球棒平滑嗎,我看到一隻配色很炫泡的球棒,我就買了,但是我有角架用不上,本來就是要買回來給你的,握起來還不錯,我不知道你用的用不上啦,反正肯定比不上職棒的材質。」
他盡量讓自己的話輕快一點,呃,這本來是賠罪禮物的,但不是現在講,沈濤,你就閉嘴吧。
沈濤
看到濤不知道為什麼要猶豫,但後來又開始坦白的說出東西的緣由,崔弦眨眨眼,然後露齒一笑。
他伸手拍了一下對方的背,「我獨自訓練可以用。」在球隊上確實都會使用標配的球棒,但他可以拿來自己獨自訓,或是去附近學校的棒球場陪學生或業餘人士打球時使用。
隨後他將原本拍在人家背上的手滑到對方的肩頭上,輕捏了一下。「謝啦。」
「他是你的了,冠軍,去吧。」沈濤被捏的語言都轉換了,直接變成美式英語,他果然還是需要時間習慣肢體接觸,眼前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是行走的炸彈啊,這一個小時內他已經被炸了兩次了吧,他對很少笑的人真的招架不住。
「你往角落那個櫃子找,布簾邊邊,我把他用牛皮紙包起來放在牆邊,在一箱啤酒的上面,小心地上的茶具。」沈濤回想那支球棒的顏色,除了顏色很炫泡很潮,一點也不像崔弦會選的顏色以外沒什麼不對,他看人去找,自己在沙發上調整好坐姿盤起腿,繼續吃剩下的飯。
「你生日幾月啊?就當你提前領生日禮物,如果是冬天的孩子那就沒辦法,只好當作我通靈。」現在都春天了。
沈濤
聽到濤的話,崔弦朝對方所指示的方向看去,然後起身去找到。他拿起被牛皮紙包起來的球棒,回到沙發旁坐下,並稍微拆開來看了一下。鮮豔地色彩確實不是他身旁常出現的,但他並不介意這些。
握起來的手感確實不錯,而且重量也挺順手的。「看起來可以用上好一陣子。」他肯定地點頭。
隨後聽到濤問起生日,因為今天也被問過這個,所以這次崔弦不用多花時間回想就直接回答: 「四一三。」
趁人專注度不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沈濤做沒禮貌的事:有人在的時候看手機。
阿宅單手打字爆手速回應了訊息,悠真要來,他送一瓶葡萄酒好了,昨天也是很拍謝,回來到現在他連訊息都還沒傳,人過來再說吧。
崔弦一轉過來,沈濤就把手機丟到身旁的沙發角落,他的潛意識忌諱在社交場合做沒禮貌的事。
「蛤?」他愣了一下,自從這幾天熬夜,今天是何夕,明日又是哪之後,他已經不記得日期了,發票上打多少……?
沈濤一臉遲疑,但是他知道,就是……
「幹,有點近耶。」他放下湯匙,「你有規劃嗎?」
沈濤
到了帳篷後,他在帳外躊躇了很久,來回踱步著,甚至產生了把泡芙放在鞦韆上人就可以先走的想法,但這似乎又有點荒唐,要是人家沒發現 ,泡芙大概要臭掉了。
呃——但是裡面的氣氛現在是怎樣呢?什麼有規劃嗎?現在在聊未來嗎?悠真猶豫著,最後決定先躲到一側聽聽裡面的狀況再說。
向井悠真
崔弦將球棒靠放在沙發邊邊後,轉頭瞧向濤。「沒有。」不太過節日的他基本上都是別人有拉他去,他才會陪著過節的。
「不喜歡過節嗎?」沈濤放下盤子,他終於把這個東西吃完了,可以喝他半涼的茶,刻意露出了有點惡作劇的表情:「不然我帶你去認識的夜店,喝個不醉不歸。」手摸向了桌上拆開的芒果乾,顏安宣說的對,他會胖不是沒理由,每天嘴饞又不跑山,真的會胖。
沈濤
「不會特別去過,但別人找,就會。」崔弦聳肩,在看到濤的表情後他挑起了眉。「不,不喝酒。」他馬上搖搖頭,然後也拿起還沒喝完的茶喝。
夜店?不醉不歸?
這兩個人是和好了嗎?要去喝酒?他挪動了一下身子,探頭往帳棚內看,結果一個不小心被有點縫隙的木地板絆到,整個人跌在地上,為了保護泡芙,他努力的將紙袋舉高,避免自己壓到。
向井悠真
這是幾個意思,沈濤挑眉,思量了一下,他盡量回憶,那天是週一,他喜歡去的餐廳街幾乎全年無休,「好啊,那你想吃什麼,我開車帶你去市區慶生,我今年沒過,就算一起過。」
他今年生日的時候整個人低潮到不想外出,頂多出現在遊戲上打節慶活動,任何慶生字眼他都覺得有種指責感。
沈濤
慶生?
趴在地上的悠真尷尬的和帳篷內的兩人四目交接,吐出了一句:「……